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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資料圖片)
在甘肅省隴南市成縣這個村子,60歲的張素英是個神秘的外來者。
五年前,她背著一個蛇皮袋在一座廢棄磚瓦窯里安了家,她性格有些孤僻,不怎么愛說話,卻不聲不響地干了件“驚世駭俗”的事情。
這5年里,張素英憑借雙手,在小土坡上壘起了一座7米高的房子,只是這房子實在過于荒誕。
它歪歪扭扭的立在那里,造型奇異、布局另類,與其說是房子,倒不如說是一座“怪異的城堡”。
建筑房子的所有原料,都是張素英從垃圾堆里找來的,它混雜著瓦礫殘料中的預制板,幾片被丟掉的石棉瓦,以及一塊塊不起眼的石子。
由于房子沒有通電,里面總是黑漆漆的,到了晚上,遠遠看過去甚至還有點“不寒而栗”,但這里卻是張素英的全部。
沒人知道她是怎么來到這里的,也沒人了解她為何要修建這座“城堡”。
直到2018年的某一天,張素英突然消失了,城堡也隨著不見了,一切都成了撲朔迷離的難題.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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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論是哪個村,人與人之間總能沾上點關系,但張素英和她身邊的大黃狗,卻是這座村子里唯一的外來者。
5年前她獨身流浪到了磚瓦窯上,這個女人看起來有些邋遢,牙已經快掉光了,只有頭發黑亮黑亮的。
村里的人問她從哪里來,她不說話,只說自己叫張素英。
她住的窯洞附近有一處垃圾場,專門傾倒生活和建筑垃圾,或許是想有個“避風港”吧,張素英每天都會去撿一些石子和墻體碎料,計劃著自己搭建一棟房子。
村民說,他們經常看見張素英用一根麻繩捆著很多建筑廢材往家里搬,還經常提著桶到河里打水,她把水和沙子攪拌成稀泥裝進桶里,也不知道用來干什么。
后來下了一場大雨,一周之后,磚瓦窯旁邊突然多了一堵墻,還空出了窗戶的位置,大家這才知道張素英正在蓋房子。
“她的手上全是繭子,一看就是干過很多活的女人”。
沒有施工隊也沒有設計師,張素英靠著雙手搭建著自己的房子,她心里有這棟房子的所有數據。
春去秋來,一年又一年,房子越蓋越高,它內部幽暗,錯綜復雜,由于沒有通電,房子在夜幕時常讓人感到“毛骨悚然”。
等天一亮,這棟房子看起來又像是個來自西方童話的城堡,它方方正正,第二層別出心裁的留了一座樓臺,一個正方形塔樓從建筑正中心高高聳起,宛如一個“凸”字。
不過它的外觀歪歪扭扭的,實在讓人有些害怕,隔壁老鄰居問張素英:“這房子能住人嗎?萬一砸到人怎么辦”?
她向來不愛講話,只輕描淡寫的說了句“沒事兒”,頗像在背后看透一切的王者。
其實這座房子不僅僅是一個房子,更是張素英理想的生活秩序,只有在這片領域里,她的想法才不會受束縛,整個人才是自由的。
一個流浪的老女人,本可以在磚瓦窯里窩一輩子,但她偏不,她執拗的建了一座“城堡”,不受任何人的打擾。
張素英說:“等2018年3月份房子建好了,我就住進去”。
除了房子外,大家對張素英的了解少之甚少,這座房子以后能不能住,也沒人知道。
直到一個人的出現,張素英的身世才被慢慢拼湊出來,連帶著這座房子的“秘秘”也暴露在了村子里.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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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5月,畫家孟小為無意間發現了這座房子,等第二次再去,他見到了張素英。
張素英呆呆的站在門口的鍋灶前,眺望著山的另一邊,一只大黃狗蹲在她身邊哈吃哈吃的流著口水。
孟小為被這一切震撼到了,想拍點素材回去,張素英得知后表示不抗拒拍照,她也偶爾跟孟小為搭幾句話,但因為牙齒快掉光的原因,說話不怎么清楚。
在孟小為的印象中,張素英總是穿著一件濺滿石灰的外套,胳膊上帶著套袖,穿著一雙黑色的雨鞋,問她從哪里來,為什么流浪到了這里,她從來不回答。
看來這是一場“持久戰”。
附近的村民說,這么多年他們也不知道張素英的情況,反正她一直在蓋房子,不修房子的時候就會去地里幫大家干農活,別人給錢她也不收,干完就走。
孟小為在拍攝素材之前,也給過張素英錢,她看起來明明很貧窮,卻說什么都不收,后來收了50塊,轉頭就捐給了附近的流浪漢。
“我覺得她跟一般的流浪者不同,她身上有一種神秘的貴族氣”。
為了揭開這個女人的神秘面紗,并走進她的城堡,孟小為接連幾個月都特意到張素英門前給她打招呼。
“城堡”的一層有一個六七十厘米的門,他們坐在門前的石頭上暢快的吐著煙圈。
到了晌午,張素英又準備干活了,每次干活前她都會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凈凈,很有儀式感。
門口的灶臺上,她彎著腰洗著自己的頭發,她的頭發很黑很長,洗完之后張素英會在胸前扎兩個精致的麻花辮。
“要不要跟我進去看看”?張素英終于肯邀請孟小為去她城堡里了。
孟小為彎了彎腰,鉆進了矮小的門,里面除了黑漆漆的墻體之外,一張紅色的折疊沙發引起了他的注意:“這是你撿的”?
“是的,垃圾堆里找到的,你看它多漂亮,像極了我女兒的床”。
在兩人的對話中,孟小為了解到張素英的家位于湖北和重慶的分界線上,她有個女兒,張素英在女兒5歲的時候離開了家,丈夫出車禍去世時她回去了一次,后來就一直在外面流浪。
“我沒有固定的家,這是我第一個房子,不知道能住多久”。
城堡的二樓有很多漂亮的衣服,它們被小心翼翼的清洗干凈,一件一件展開,用掛鉤高高的吊在了窯頂上。
窯頂漏了許多小洞,陽光順著縫隙傾瀉下來,將張素英從垃圾堆里撿來的這些衣服鍍上了一層金色,在昏暗朦朧的氣氛中,如同一幅壯麗的水墨畫。
她興奮的穿梭在其中,挨個給孟小為講這些衣服的來歷,看得出來張素英非常喜歡她的城堡,這里的每一件東西都是她收藏的寶貝。
“這么多衣服你怎么不穿呢”?
“我蓋房子穿了也是濺上泥,等我看見流浪漢的時候,我就送給他們”。
張素英拿出一條破了洞的毛巾,反反復復的開始擦拭那張紅色的折疊沙發,一陣風吹來,灰塵又落到了上面。
無論怎么擦這張“床”都會臟,然而張素英一點都不嫌麻煩,徹底干凈之后才會鋪上被褥。
她像完成一套儀式一樣,弄利索后輕松的搓了搓手。
“你為什么不離開這里回家去呢?是因為丈夫生前不愛你嗎”?孟小為打破了片刻的寧靜。
“是我不愛他”。張素英從容不迫的說道:“我做不到在不喜歡的地方硬要待下去”。
“愛”這個字,能在60多歲的流浪老女人的口中聽到,真的是件很“酷”的事情,讓人想起老年的杜拉斯。
從張素英的身上,孟小為看不到半點流浪者萬念俱灰的茍活,相反,她是有著頑強張揚的迸發力的。
一次下雪天,孟小為再次來到了城堡門前,這次張素英沒有開門,因為孟小為是來勸她離開的。
“這棟房子根本不能住人,你再建下去會更傷心的”。
“嗯,明年3月就蓋好了,能住多久住多久唄”。張素英轉過身,踩著雪,來到河邊鑿開冰層取水。
她熟練的把水導入泥坑,再將土塊搗爛,霍城稀泥,然后鏟到桶里,拎著爬上樓去。
“她一定很愛這座城堡吧”,孟小為楞在原地喃喃到,“真希望這一天晚點來”。
然而這一天終歸還是來了,2018年的某一天,城堡即將修建完畢,但張素英和城堡卻一起消失了.......
4
2018年的臘月,家家戶戶都準備好了鞭炮,可磚瓦窯的張素英卻不見了。
孟小為一番打聽后,得知她被送去了城里的救助站,她的城堡因為違章,也在此時被推倒了。
張素英得知后,趁著倒垃圾的功夫翻墻跑了出來,從救助站到磚瓦窯只有5公里,她不認識路,摸索著走了兩天。
據村民說,張素英回來的那天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,她蹲在廢墟前哭了很久,沒人能懂她在想什么,也無法理解她有多絕望。
5年建造起來的家就這么沒了,連帶著那個打水的水桶都被收破爛的撿走了,紅色的折疊沙發也不見了,只有那些花花綠綠的衣服被無情的堆放在廢墟里。
張素英把它們堆放在一起,一把火燒了。
村頭的李二蹲在她身邊,嘴里吧嗒吧嗒吸著煙說道:“沒了,真是啥都沒了”。
此事過后,張素英在廢墟旁睡了四五天,仿佛再跟城堡做最后的道別。她的麻花辮全散開了,絲毫沒有了往日的精致。
孟小為碰見過她一次,張素英坐在石頭上望著遠處發呆,遠處是一座座青山,青山背后的世界她說她還沒有見過。
幾天后,孟小為再去就找不到張素英了,有人說那天下午她背著個蛇皮袋,帶著她的被褥走了。
她叼著根煙,往山那邊去了,李二問她要去哪,她說:“往高處去,往更高處去。”
孟小為想要發起“尋找張素英”的活動,但沒有號召起來,也許他再也見不到那個性格孤僻的女人了。
聽說張素英走得時候把茶米油鹽都分給了老百姓,走得干脆又有勁。那么她后來怎么樣了呢?或許都已經不重要了。
張素英不是困在溫室里的花朵,她是一支野玫瑰,只想去自己喜歡的地方。
我時常在想,為什么會出現張素英這樣一個人?我們對流浪者的態度又是怎樣的?城堡會不會重現,張素英會不會重新建造?
一個個問題,都成了無解的謎題,沒人可以給出準確的答案。
如今,“違章建筑”經常出現在我們周圍,成了這個社會備受關注的熱詞,現在政府也給予了老百姓福利,要求不再強拆違章建筑,如果伴隨著現實需求存在,應酌情考慮、不予查處。
只是可惜了那座城堡,可惜了張素英在荒野中建起來的領地。
這個女人,明明是個流浪的“巫婆”,卻努力讓自己成為了擁有城堡的“公主”,不知道張素英現在過得怎么樣,沒了城堡之后,她還會去哪里.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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